[韩叶]圈 1

*要小心爱与不爱之间

离得不是太远


“韩文清。”人念了遍。

韩文清听见。下午7、8节课,打了铃之后人群在这时已经流散大半,很快,“嗯?”他抬起头,看见人从大投影幕移过视线,“怎么了?同学?”迟疑了下,“是ppt吗你是要?”继而,“如果是课件,这个课件按教研室规定,现在只能给你们pdf格式,之前休息已经拷给大班学委了——还是课本有什么其他问题?”

人笑了笑。

“有个问题。”

“好,”韩文清伸手,低头脱了眼镜,随即已经道,“但稍微,”这个时候教学电脑刚退出程序,u盘跳出,却还没来得及拔,“几秒钟,给我,”投影幕在他说话间“嗡嗡”上升,“…行了。”屏幕黯淡下去。

人紧接着弯腰收了东西,刚要问“说吧,是什么…”但“什么问题”的问题两个字还没出口。

“近视?”

对方却忽然问。

这个问题问得有些突兀,意料之外,连韩文清也禁不住愣了下,“不是,”可很快,“左眼散光。看了后同事建议戴了减轻下负担。”

又起身,将u盘装进包。

人弯了弯嘴唇。

6点多,窗户外天色浑浊下去,像久未摇匀的饮料沉淀,临床学系2号楼建起接近10年,内部走廊逼仄又狭窄,天花板即便亮灯,在映衬下难以避免得也显得昏淡了,“好了,”阴影仿佛苔藓,“说吧,”对面人看向人起身,“是书上什么问题?”

然而。

“不是课本。”

几秒,“是…”男生道,直视韩文清,“你有男朋友吗?”

许多字像许多石子坠进了池塘中,有那么会儿,“现在大学的小孩儿变得已经能这么直接了么?”韩文清想,八风不动又不怎么在意,天花板落下冷白光线,叫随风窜入的黄昏烘染成热醺醺的暖色,“自己毕业了多久了?”

下一刻。

“我没有女朋友。”

他笑了笑,回复。


.

“老韩,手机。”

人听见,下意识顿了下,“谁?”问。

“陌生号码,”手术护士扶了把圆凳,“没名字。接不接?接递过来了?”说着已经准备脱手套。

韩文清却眨了下眼,“不接了,”汗眨眼沁下鼻梁,“收尾了已经,等会儿我换了衣服回科室回过去。”随即人退后一步与身旁人靠背换了位置,“奇英,关腹缝合。”

“1点半排第二台,”孙哲平见,“你中饭呢?自己食堂?”

“外卖。”

人摘了手套口罩,转身从旁边抽了签了手术记录单,又摘眼镜,“上去看趟病人就下来。”

手术做完是个忙里偷闲的时候,住院部不远,韩文清没跟病人去挤寥寥几部电梯,多几步走了楼梯间。楼梯人少,但中央冷气却薄许多,爬完几层,他解了手机拨之前电话。出乎意外,对面震动两声,居然自动挂断了。

人迟疑了下。

“吃饭啦?”

结果再抬头已经是科室,护士台里人正出声打招呼。

“没,等会儿还要下去。”走廊人不多,韩文清看见,点了点头,“还没查完房?”

“刚完。”对方说,台内挂钟11点多接近12点,“手术?”

“下午连台。”他说,“先走了。”伸手一边示意了下医生办公室,手上又几乎要拨号码。

“哎,”没想到,“韩医生,”小护士却忽然喊了句,边唤还边探出半个身子,“我想起来了,之前有个那个——学校见习还是实习?分配的小孩儿,找你,你是不是忘记跟他联系说今早自己组里排手术了?人跟着张新杰他们后面查了一早晨房。”

下一秒。

“…人呢?”

他猛然反应过来。

“现在才查完了没几分钟,”小姑娘见状,笑道,像抚慰似的,“走应该是还没走,在你们医生…”然而“还在你们医生办公室吧”的句子刚说了半句,“嗯?”突地,一个声音响起来,“你下手术了?”

韩文清转头。

“人你帮忙带了?”

“嗯,”声音是张新杰,“还没走,在办公室。”对方显然是知道来龙去脉,回复平淡又简练。

韩文清听见,“谢了。”也没有继续多说,意料之中地点了下头,刚要迈步。

“张老师。”

又是一个声音。

“行了,”下个时刻,原本已经是半侧身体的张新杰又重新侧身瞥了一眼,“人也可以算是我带到了。”他开口,语气没什么起伏,先看向韩文清,随即朝对面不大不小地应了一声,“好。”再没多话,“先走了。”

两、三步以外。

“韩老师。”

人说,笑起来。

意料之外是意料之外。但“意料之外”能到这个地步,连韩文清也不免要定神。今天和之前比,小孩儿穿了印了校名的白大褂,胸口还别着名牌:字不很大,他有心想辨认,无奈戴了眼镜,终究视力受限。

“大三。”韩文清又想起之前…但人穿成现在这样儿,确实又是个“走在路上会被病人拦下问路”的形象了。

许多念头看似很多,其实在脑海也就是过滤个瞬间的事儿,韩文清想,却已经恢复平定地走了过去,“…抱歉,”随即道歉道得开门见山,毫无推诿,“做手术早晨有时不跟查房,之前是我忘说了。”

他说。走廊里,护士推着换药小车匆匆经过,喧嚣又热闹得井然有序,小车轱辘颠簸着发出“喀啦”声,消毒水气味把人几乎能包裹起来。

半晌。

“请吃饭吧,”忽然,许久,又或许只是不久,没说话的那个人笑了笑,“随便哪个食堂也行。”

这个言外之意,竟然是得寸进尺地要韩文清“赔礼道歉”了!

但很快,“下午学校有课吗?”韩文清很轻地想了会儿,问。

“没。”对方回答,“只有晚上9、10节的公选。”

他又大概想了会儿。

“我下午1点半做连台,”随即,“一个骑自行车逆行摔跤的桡骨骨折,另个髋关节骨裂。中餐在手术室,”韩文清说,“这样,院里食堂是没办法请了。请你吃趟外卖,之后上台。手术看累了随时可以走,不用跟我说。”

这是个看似肯定了,其实回避但又绝不敷衍的回复。人听见,安静端详了人片刻。片刻之后。

“好啊。”

他笑道。

于是有了共识,事情就全好办起来。韩文清还有病人缠身,话起头,刚说了句“我还有几个…”句子都没见尾,对方已经道,“病人。”又停了下,“办公室等?”

人点了点头,“一进门,右手拐角就是我的桌子。”说完了,绕上走廊,给孙哲平挂了个电话。那边刚好也下手术,也没多说,“我带个人。让奇英帮忙多订份饭。”

“又带谁?”

教学医院,手术观摩是常态,孙哲平听见,也不怎么多想,以为带的又是科里哪个小孩儿。

结果。“小孩儿。”

等到中午快12点多,韩文清差不多看完了病人,回值班室,“小孩儿”正坐在办公桌旁边,看见他进来,“现在?”

“换个衣服。”人却道,走过去伸手,已经拿钥匙开了衣橱柜门,“你穿的不是医院工装,等会儿进手术间如果被看出来了还要解释。”继而,“先借你这件——不用找急还,下次带过来给我就行。”

几秒,人又定了眼,“名牌不用摘了。”而这个时候,这个距离,韩文清也终于看清楚了对方名字。

叶修。


.

换完衣服,两个人下到手术间,走廊刚走一半,尽头已经传来许多细小声音,又因为空间封闭,听起来更是嗡嗡回荡。韩文清习惯性皱了下眉,但更多也就没什么了。果不其然,到了门口推门,房间里不只他们一个手术室,连产科也在,而孙哲平正在笑,“…不是云秀,这根烟也不方便抽。”

手里也果然是烟。

对方说,紧接着又看见韩文清,“来了?”当即笑起来,“再几分钟,奇英刚好去拿饭。”又看见另个人,下意识愣了下,“人?”反应过来。

“见习。下午桡骨骨折那个跟个台。”韩文清简单道,继而朝坐在旁边的楚云秀点头打了个招呼。“也刚下?”

“比你们还晚。”对方回答,摇手苦笑,把烟尾又熄在还剩个杯底的纸杯,“大出血。”

“人?”他问。

“小孩儿进了picu观察,人还是都保了。”

韩文清听见,“那就行了。”多说也没有什么意义,安抚似拍了下对方。孙哲平却是又伸手,“还来?”还是烟。

“不抽了,”楚云秀见,笑了笑,但这次显然真心许多。烟抽掉,脸颊也熏了血色,整个人变得重新明艳起来,“你这个焦油味道太重,多抽我可不行了。”

“老韩?”

“吃饭了要。”韩文清很干脆,说完,偏头找了个位置,刚想让身旁叶修坐下。万没料到。

“来?”人又说。

看向他身边人。

叶修也看他。

“怎么?”孙哲平见,半眯着眼睛笑吟吟地,“以为我客气?”又大概半秒,这次语气倒是真戏谑了些,“还是真不会?”

主治让见习的烟。在体系这么壁垒森严的医疗系统,说出去简直像个魔幻故事。但韩文清却很了解,孙哲平就是这个天外飞仙、随心所欲又不拘一格的处事。

江湖气又匪气。别人爱怎么看,他大概率是不管的。

然而,“干什么?”韩文清却到底动了下手,力气也不重。烟眨眼拂回去。“嫌不够乱?”现在是他带人。

“你以为?”烟分了半圈了没分出去,“现在小孩儿哪个不是初中高中就试过了。”孙哲平也不怎么以为意,点了下烟灰,又看人看身旁人,“你带人又不是你的人。”是嘲笑“管这么宽”。

“人”听见,眯起眼睛。

笑起来,回过头。

*休息室抽烟,肯定是不对的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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